12小时不吃不喝,这是一线战疫“摆渡人”的生活

时间:2020-04-10 来源: 作者:

2月21日,办好返汉手续当天,湖北省武汉市江汉区检察院干警姜涛孤车“逆行”10小时,从800公里以外的江苏盐城老家横跨三省直奔武汉。

两天后,他和该院两位60后老大哥肖雄、苏祥胜一道加入了江汉区防疫指挥部治愈病人转运组,负责从医院接出院人员到指定酒店隔离观察,成了抗“疫”大军中的一名专职“摆渡人”。

“你防护等级不够,赶紧出去”

“接出院病人挺好,没心理负担。”话说出去没几分钟,第一单任务来了。目的地,火神山医院。

20米、10米,离院区大门越来越近。一个月前当过“云监工”的医院此刻近在眼前,身边不停地有工作人员带着治愈病人往外走,此情此景,姜涛突然有点想哭:“火神山,你治好的这四个人,今天我们来接回去了。”

第一天,辗转四家医院,转运26名出院病人,搬运行李无数次,晚上十点,累得筋疲力尽的姜涛躺在床上安慰自己,“干顺了就好了。”

次日上午,任务单下达,武展方舱,13人。

“火神山都去过了,方舱哪在话下。”首次单独执行任务,姜涛自信满满。

然而,在门口找了几遍,也没找到对接人。

“去里面找吧。”面对姜涛的询问,门口保安热心指路。

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姜涛一路深入,却越走越心虚。不断有只戴着口罩的人与他擦肩而过,从他们的装束分析,应该是病人。

终于看到了分诊台。他兴冲冲地奔过去,却被护士一把拦住,“别往里走了,这里是病区。”

“病区”两个字震得姜涛有些发懵,真实的恐惧感从头顶贯穿全身,“我跑到病区来了?”

“我来接出院病人。”他求援般看向护士。护士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说了一句让姜涛头皮发麻的话:“你这身防护等级不够。”

“但是我要接病人……”话没说完,有病人过来询问病情,护士赶紧把姜涛推出去,“去外面等着。”

姜涛老老实实退到室外。外面阳光正暖,许多病人从方舱里走出来,遛弯、晒太阳、聊天。姜涛只好走到隔离栏边继续盯着任务单,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在看什么?”

心惊肉跳!姜涛回过神,一个刚刚洗完头的病人正站在蓝色隔离栏外,探着脑袋盯着他手中的名单。

“这是出院人员名单,等您出院的时候,也会有像我这样的人来接的。”虽然惊魂未定,但姜涛还是带着笑容、温柔地答道。

“他们大病初愈,淋不得雨”

25号的最后一单任务临近晚餐时间,指挥部正在发盒饭。姜涛和苏祥胜站在门口想了想,没有进去。“吃个饭,又要浪费一身防护服,早去早回吧。”

这一趟,要去黄陂中医院和两个隔离点接回五个人。出发时,武汉开始下大雨。

受疫情影响,出城道路封闭,很多路导航不显示,沿路连个能问路的人都找不到。姜涛只能循着记忆往前开,实在不会了就打电话问对接人。

冒着大雨开了40多公里,快八点的时候,两人终于带着出租车车队赶到了黄陂中医院。

大门离住院部大楼尚有一段距离。门口有几处在施工,挖得坑坑洼洼,院内车辆随意停放,把广场塞得满满当当,第一次来这里接人,师傅们一时不知该从哪进、往哪走。

“我先下去探探路,看车能不能开到住院部,他们大病初愈,淋不得雨。”和同行人员交代了一声,姜涛头不回地冲进了雨中。

出来没有带伞,他很快感觉到雨滴击穿了防护服,渗进了衣服里。“幸亏先下来看看,不然堵这就麻烦了”。姜涛边看指引牌边问人,终于找到了一条可以把车直接开到住院部楼下的路。

病人毫发未湿地上了车。擦干护目镜,姜涛赶着去下一个隔离点接人。

把所有病人安全带回武汉,安置妥当回到住处,已经快12点了。忙到这会,两个人才感觉到饿。同事们帮忙留的饭早已冰冷,二人只好泡方便面充饥。

“饿了,吃啥都好吃。”

“你脾气也太好了吧,她刚刚口水喷你一脸”

成为摆渡人的前200多个小时里,姜涛转运了治愈病人200多人,经历了他之前人生从未有过的体验。

2月28号从方舱转运病人,等了整整五个小时,最后护士道出实情,有两个人改变主意了,一个要陪老婆一起出院,一个今天不想出院,怎么劝都没用,你们别等了。

29号在新华医院接人,其中有一个90岁的老太太。老人家腿脚不好,院方用轮椅送出来。可是老人家记错了,非说轮椅是自己的。

姜涛耐心地跟老太太解释,这个轮椅是医院专用款,现在医疗器械紧张,还有别的病人需要用。

“这是我的轮椅,为什么要给别人”。老太太双手死死抓住扶手,就是不肯下来。

姜涛弯下腰,想抱老太太上车。老人家情急之下扯下口罩,对着他的脸嚷嚷起来,“你们都是骗子,想抢我的轮椅。”

“好好,轮椅是你的,我们帮你抬上去。”姜涛哄孩子一般,蹲在地上柔声安抚。

无奈之下,他和对接护士商量,能不能先让老人家把轮椅带走,等他回去上报指挥部,再想办法把轮椅还给医院。

“你脾气也太好了吧,她刚刚口水喷你一脸。”在一旁目睹全过程的护士姐姐一边感慨,一边配合姜涛把老太太连人带轮椅抬上车。“我相信你,每次来我们医院接出院的都是你,我认得你的声音。”

“累,没准点吃过饭,昨天院里送来了微波炉,以后就会好的。”回武汉了也不能和妻女在一起,老婆打电话问情况,姜涛如实汇报。“我们越忙,就证明治愈病人越多,离疫情结束越近,我累得高兴。”

但他没有说,最累的一天,他从下午一点一直工作到凌晨一点,一单接着一单,连续12个小时,没有吃饭、没有喝水,没有上厕所。

摆渡人的生活,从上午9点开始,不知哪个点结束,奔走在不同医院和隔离酒店之间,忙碌而单调。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每天帮忙搬行李、帮忙搀扶病人后,车厢里响起自发的掌声和真诚的谢语。

事实上,出院病人们连自己感谢的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很多人都叫他“司机”。

“我说我就是司机,是专门为你们服务的司机”。姜涛笑着,“有意义的事情有人做就行,是谁做并不重要。”

“你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现在不能接视频?”

从2月23日成为“摆渡人”,到3月31日结束任务进入酒店隔离,整整38天。前十余天,姜涛和苏祥胜、肖雄所在的治愈病人转运组每天外出转运病人4-5趟,之后频率降至每天1-2次,全组累计从各大定点医院、方舱转运出院病人3916人至隔离酒店,姜涛参与转运人数不低于400人。

当兵从检的经历,让他对于饿、渴、累、惧的忍耐力较一般人更强,这一个多月的风尘仆仆,他咬紧牙关、安之若素,唯一心存愧疚的,是年事已高,且患有脑梗、心梗疾病的父母。

从知道姜涛要回武汉开始,妈妈便没睡过一个好觉:担心回武汉途中被拦截在高速上,进退不能;担心回武汉后疫情不知道啥时能结束,风险太高。“老家多好啊,老家安全”,这么简单的道理,儿子怎么就是听不明白?

连续做了几天思想工作,表面上,姜涛以一堆保证说服了二老,但他心里有数,爸妈根本不放心!

为了回武汉,侍亲至孝的他只能“硬起心肠”。上车之前,他一直刻意回避和妈妈对视,他怕母亲因情绪激动而伤身,更怕自己会对上一双噙泪的眼睛。

抵达武汉后,他每天都要打一个电话报平安,这个习惯至今保持。然而,直至任务结束,每天通话、视频的父母还不知道其实儿子一直都在当“摆渡人”。

接受任务时,姜涛只向院里提了一个要求,替他向父母保密。“他们年纪大了,知道情况只会白白担心,对身体不好。”于是,他开始撒一个旷日持久的“谎”,称自己“每天坐办公室,只偶尔去一下社区”。

一个谎开始了,就需要无数个谎来圆它。为了让父母安心,姜涛存了一些办公室、社区工作照以及妻子拍摄的女儿视频,以应对“抽查”。时间长了,父母要求“见真人”,他只好以“开会”等理由挂断,等下班后再视频通话。

“太难了,每天说谎。”想起自己“满嘴跑火车”把父母瞒得滴水不漏,姜涛哭笑不得。“希望爸妈能原谅我,这个持续了40多天的善意的谎言,只为了能忠孝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