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外二三事
说起刑警,大家想到最多的可能就是他们雷厉风行地侦查、破案,是公安工作的一把尖刀。今天,我想和大家说说我们刑警那些侦查破案之外的故事。
记得警校刚毕业那年,我和警校的同学们在刑警支队实习。记得那是我们接触到的第一个命案,一男子在烈山水泥厂后山的一个山洞里被人烧死。接到报案后,首要任务就是确定被害人身份。由于死者被焚烧,失去辨认条件,我们采用现场走访、向周边地市发协查等的方式,寻找相关线索。经过大量的走访、侦查,落实了被害人的身份,案件很快就侦破了。破案后的一天周末,我和兄弟们在支队值班,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太太,衣衫褴褛,拄着拐杖,到我们队,说她在家看到了我们发的死者身份的协查通报,想确认一下死者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原来,这位老太太家里有两个儿子,小儿子三十多岁,智力障碍,几个月前从家离开,至今没有回去,大儿子一直在外头寻找弟弟。我告诉她:大娘,那个案件呀,已经侦破了,死者不是您儿子,您放心回家吧。老太太听了说:那就好。对了孩子,河南在哪个方向?我当时一愣,问:您是怎么来的?老太太说:家里没钱,为了找自己的儿子,家里也没人干活了。我是从河南鹿邑一路要饭走过来的。这位衣衫褴褛的老母亲,为了寻找自己的儿子,一路上得受多少苦啊。我们没有告诉她河南在哪个方向,而是把她带到了离我们支队不远的长途汽车站,给她买了一张当天回河南的车票,我们又凑了一百块钱给她。怕她不舍得买吃的,上车前,我们又给她买了一包面包带着。那时我们都还没有拿工资,一个月的实习津贴也就二百块。一百元虽不算多,也足够她平平安安回去的。临走,我一再嘱咐老人家,回家就哪也别去了,在家等您大儿子的消息吧。
后来,我们被正式分配到了相山分局刑警大队,依然是干刑警。经常会有朋友问我们:干你们这一行,接触的都是社会阴暗面,心是不是都被磨硬了。每次面对这样的问题,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记得有一年,在我们辖区发生一起强奸案件。被害人是刚满八岁的女孩子,四川汶川人,地震那年,随家人离开汶川,来到淮北市郊靠收废品讨生活。一天放学,她一人骑车路过一片荒废的庄子,嫌疑人将她强行拖至一个废弃的农宅里实施了侵害。嫌疑人手段残暴,女孩的身体受到严重的伤害,住进了医院。我们接到报警,大家都卯着劲,日夜加班,收集线索和证据,想早日把案件拿下。案发后的第一个周末,我从单位加班结束,没有回家,而是买了一箱牛奶,又买了一些学习用品,来到女孩住的病房。女孩在医院,康复情况还不错。我拆开牛奶,拿给她喝。女孩看看我,又看看父母,也不伸手接。我说:喝吧,警察叔叔给你的,有啥不敢喝的嘞。女孩接过牛奶,喝了一口,甜甜地笑了。那个笑容,我至今难忘,是那么的阳光。毕竟还是个孩子,在她的世界里,也许只是一杯牛奶,就能扫除她内心的阴霾。但愿女孩就此忘掉身心的伤痛,从此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长大。离开医院,我们都没有回家,而是赶回了警队,继续投入案件的奔波中。
说起嫌疑人,大家都会想到穷凶极恶的大反派。其实也不然,有些“坏人”并不是那么“坏”。
一次我们侦破了市区一个系列团伙入室盗窃的案件。其中一个嫌疑人叫刘某,当时还不满十八岁,单亲家庭,老来得子的父亲,从小对他溺爱有加。如今父亲也七十多岁了,疏于管理,他早早就辍学在家,和一帮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最后走上了犯罪道路。通过和他的交谈,我们感觉到,这个孩子本质还是好的,认罪态度也非常好。说到他的父亲,他哭了。在送他去看守所的路上,他对我说:叔叔,请你给我爸带个信,说儿子对不起他,希望他能原谅我。我说:行,你放心,你有这个心就好,日后出来好好干。
随后,我们去了他家,见到了他的父亲,一个七十多岁,腿脚不利索的老人。当我告诉他孩子被刑事拘留的事,他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生气了。他说,这个不孝儿子我早就不认了,交给你们政府处置吧。我耐心和他说,您儿子的本质并不坏,想得到您的原谅,您能去看看他,给他送点衣服被子啥的,对他以后改过自新,会有很大的帮助。老爷子不听我的这些话,挥舞着拐杖赶我们出去。
我们能理解作为父亲的彻底失望,可我们也不忍心看到一个未成年人因为年少误入歧途,悔过自新却得不到家人的原谅。于是,我们冒充刘某的父亲给他写了一份鼓励他的信,又买了一些换洗的衣物,一起把这些交给了在看守所羁押的刘某。刘某读着信,当时就哭了起来。后来,因为刘某未满十八周岁,犯罪情节轻微,免于追究刑事责任。从看守所出来的那天,我们把他送回家。他一进家门,就跪在了父亲的面前,抱着父亲的腿说:爸,儿子对不起您,我以后好好干,再也不给您丢脸了。倔强的父亲也露出了慈祥的眼神,扶起了孩子。我们看到这,就悄悄走了。我们知道,早晚一天,他们会知道那封信不是真的。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一个误入歧途的孩子,不仅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也有了悔改的决心,更是得到了家人的原谅,这些就够了。
都说我们刑警是硬汉,可硬汉也有柔情。那一起起案件的背后,是一个个令人动容的故事。我们在这些故事中,享受这刑警的生活。刑警的路上,有你看不到的风景。(淮北相山分局刑警大队 许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