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那天在家吃中午饭时，我跟父亲说，“我明天要回单位去了。”父亲明显一愣，停下手中的筷子，说，“这么早么？今天才初五，假期不是还有好几天？”我回答说，“回去后休息下，然后值班，接着上班。”

　　“随便你吧，要是想带点菜走的话，自己到地里去摘。”说完，父亲就再也不看我。说起来，今年的春节后上班日期是初九，理论上可以休假到初八再走，我是除夕值完班，大年初一开车赶了几百里路中午才回到老家父母身边的，或许是这个原因，所以父亲才认为我应当会休假到初八再走的吧。虽然嘴里一副不想管我的样子，但父亲还是起身找来一只竹篮，说：“你妈早去菜地了，应当还在。”

　　菜地离家半里来路，我和儿子很快就到了，母亲果然在地里忙着，她正在地里把菘菜一棵棵砍倒，准备做梅干菜。看见我和儿子，她指了指旁边，说：“那边有大蒜，有藠头，棚里有菠菜，这边有萝卜，小溪旁有芋头，都可以带些走。”藠头是我最喜欢的蔬菜之一，藠头炒灌肠或者腊肉，简直不要太好吃，当即就到了藠头地里，沿着一垄地，扯出来一大捆才停手。

　　我问儿子：“地里这些菜，你最喜欢吃什么？”儿子说：“菠菜好，我喜欢。”我呵呵一笑，却也没有停下脚步，随即来到菜棚里，果然看到地里还栽种着不少香菜和菠菜。菠菜碧绿碧绿的，看起来就很讨喜，我俯下身子，一棵一棵扯起来。母亲在棚外高声说：“挑好的扯，差点的就算了。”儿子有样学样，也跟着扯起来，一起放到菜篮里。

　　父亲这时也来到了地里，站在菜地当头喊：“扯好的菜拿到溪边来，我来洗。”我让儿子把篮子提过去交给他爷爷，我自己则又在地里拔了几根白萝卜。别看那些萝卜除了叶子以外，露在地表外的部分不到一寸，扯出来却有一尺来长，每根都在一斤上下。经过一个冬天风霜雪雨的考验，这个时候的白萝卜，生吃起来清脆爽口，多汁，微辣而甜，跟水果一样。

　　父母都已经70多岁了，他们其实完全不用干这么多事。十多年前父亲从学校退休回家，闲不住，也想着给我和弟弟减轻一些负担，就扛起锄头，当起了专职农民。村里分给母亲的那点地，压根儿不够父亲过瘾，村子里有人见父亲菜种得比他们还好、粪水也给得足，就把自己的地也让给父亲种，说免得荒废了，这样，老两口一年四季就总是在田里忙个不停。也正是这个原因，即便现在刚刚初春，按说正是青黄不接之时，我家的地里却并没有破败、萧条的景象，总有一些蔬菜在地里旺盛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下午，父亲将洗好沥净水分的蔬菜装好，放进车子后备箱，说是免得第二天忘了。母亲则提出来一个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子，都是她养了一年，在腊月里腌制并用米糠熏好的鸡肉、鸭肉、兔肉。我想推辞一下，但最后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们两人不断进进出出，从家里拿出各种东西往车上搬，恨不得把后备箱和后排座位都塞满。突然想起之前看到过的一句话：有一种爱叫塞满你的后备箱。

　　居家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初六早上，我把车子发动，刚掉好头，母亲又着急忙慌地提了个塑料袋子出来，说：“这些腌菜也带去吧，都是自家地里菘菜晒的，新鲜又好吃。”这个我有印象，初一到家的时候，母亲刚刚把它们摊开在晒盘中，也亏得这几天一直晴好，正好我要走，腌菜也晒得差不多了。

　　离家的时刻终于来了，我踩下油门，踏上返程的路。走出去一段路后，透过后视镜，我发现母亲还站在路口，朝我们的方向张望着。

　　（作者单位：江西省共青城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