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转战万里云月回顾九千

——献县公安局侦破“1995.10.3”故意伤害致死案纪实

2020年3月8日，还在疫情防控时的献县县城中，两辆警车在公路上疾驰而过，轰鸣的引擎声和闪烁的警灯在寂静的街道中格外引人注目。专案组民警征尘未洗，从数千里外赶回来的他们，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一名潜逃二十五年的杀人凶犯，“1995年10月3日郭某某被杀案”宣布告破。

此时，县局内专案组的其他民警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审讯工作的有关事宜，连续加班三个月的他们看上去稍有些疲惫，但做事干练利落，双目炯炯有神。多年的刑侦工作让他们已经习惯了连日作战，特别是这起积压多年的命案，从开始侦办案件到如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五年，九千多个日夜。

坚持二十五年侦办不懈

刚刚回到县局，专案组的民警立刻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将这一结果详细道明，电话那头静静听着，良久，缓缓道出一句：你们辛苦了，我去告诉其他人吧。

电话那头是曾经的一位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赵局长，六十六岁高龄的他退休也快已经十年了。退休以前，他曾多次带队侦办此案，在这件案子上日夜奋战；退休后，这起案子成了他和许多战友最放心不下的一部分。每次开始有关这件案子的侦办行动，他都紧密关心着案件侦破的进展，如今，案件告破，他和战友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地。

谈及这桩旧案，每个曾在献县公安局刑侦一线工作的民警都是耳熟能详：1995年10月3日，犯罪嫌疑人郭某兴因琐事与本村村民郭某某产生矛盾，郭某兴一家人与郭某某家发生械斗，郭某兴持凶器将郭某某打伤，致其抢救无效死亡。案发后，郭某兴举家逃离，同时常来往的弟弟妹妹全家搬走，就这样，几家人同时不知所踪。

在上世纪90年代，由于户籍管理制度的不完善，交通条件的不便利，通信设施的不发达，技侦手段的不完备，为追逃工作带来了很大困扰。受到当时条件的限制，郭某兴全家的户籍、身份信息全部无从查起，几家人如同人间蒸发一样。

这起故意伤害致死案件当时在全县范围内产生了恶劣影响，当时死者的母亲年迈，两个子女尚未成年。家人的突然离世成为受害人家属最心痛的记忆，而凶手的逍遥法外更是成为家属难以接受的事实。多年来，死者亲属每年都会向公安机关询问案件侦破进展，请求缉拿凶犯，受害人母亲更是含恨离世。每位侦办此案的民警或多或少都听过家属的倾诉，此案的侦破成为摆在县局刑警面前的一道难题。

这件案件的侦破，持续了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来，献县公安局先后换过七任局长，六任刑警大队长，翻阅这起命案的卷宗成了每一位新任领导的必修课。历届局党委始终高度重视案件侦破工作，主要领导、分管领导多次就加强案件侦破作出指示和部署，在历次清网抓逃专项行动中，每次都是将其列为重点抓捕对象，专案专题研究抓捕方案。献县公安局几代刑侦人，始终牢记“命案必破”的职责使命，多轮次组织开展专案攻坚。尽快侦破该案件，维护法律尊严、彰显社会正义，为死者主持公道、给家属一个交代，成为了全县公安机关上下共同的心愿。

守望九千日夜匆匆而过

时间转回到2020年年初，正在外执行任务的李长青接到通知，立刻回办公室报道。办公室内，领导郑重告知他，“1995年10月3日郭某某被杀案”已报请省公安厅列为省督命案积案挂牌督办，县局党委决定成立新的专案组，考虑到李长青精通业务并且对此案比较熟悉，决定由他担任副组长并挑选成员担任专案组主力。

李长青，1999年开始从事刑侦工作，当年人们口中的小李，现在已是县局刑警大队大队长的他，先后侦破案件四百余起，其中大案要案六十余起，但这起案件的迟迟未破，一直是他和其他战友心里的一道难言之隐。

当接到专办此案的任务，李长青不敢怠慢，他立刻将手头上的收尾工作移交给他人，自己开始整合新的刑侦力量，挑选富有刑侦经验的人组成了新的专案队伍。为配合专案组的侦办工作，县局给予大力度的支持，强调要为专案工作的开展提供一切便利条件。

从1999年接触侦办此案开始，李长青清楚地记得二十年来的每一点努力与艰难。凶手逃走已成既定事实，抓捕逃犯归案就是破案的关键。但不为人知的是逃犯有着极强的反侦察能力，据专案组民警后来侦查得知，逃犯远走他乡，不但自己换掉了姓名，而且一起搬走的弟弟妹妹也换了名字，伪造了新的户籍，成立了新的家庭，甚至在二十多年间从未与还在家乡的亲属有过一次通信联系。

二十多年的办案过程异常艰巨，找一个户籍身份全部无从知晓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有线索反馈，就必须对其进行对比查询。为不放过任何一点有价值的线索，李长青和战友们几乎付出了全部心血：逃犯已知的近亲属还有两位，他们每一年都会调查这两位亲属的有关联系人与接触人；这两位亲属都在外地，每次有了可疑的信息，他们便立即驱车前往，询问、蹲守，大多时候冒着大雪大雨天气，根本来不及吃饭休息；印象最深的是逃犯岳父去世的一次，很多人都相信，这对夫妻至少会回来看一眼，于是他们在出殡地点连续蹲守了五天，结果同样一无所获。档案中记载，九千多天来，办案民警先后走访5000余人，做询问笔录7000余份，先后排除的嫌疑人对象累计上万人。

成立专案组后，为了方便办案，李长青和战友们一起住进了专案办公室，全身心扑到侦办工作上。以前的方法没有结果，并不代表方法是错误，专案组搬来了二十多年来积累的案卷资料，从头开始梳理线索。走访过的人员重新走访，目睹案发经过的人员重新询问，有关人员的通话记录再一条条核实……

这样的工作，曾有许多人接力做了二十五年。

一条条线索出现，又一条条线索查否。案件的侦破看似遥遥无期，随着案件的逐步深入，疫情在全国范围内突然爆发，公安局部分工作重心转移到了疫情防控工作上。

疫情打乱了人们的生活，却从未打乱专案组的步伐。李长青敏锐意识到，面对突发的疫情，逃犯也许会与其亲属进行联系，突如其来的变故，说不定就是案件侦破的转机。有了这样的意识，专案组加强了对逃犯近亲属的调查。

疫情期间，该亲属与外省的通话联系突然增多，每个新出现的联系人都有可能与逃犯有关，每一个外地的通话都要确认其身份，每一个被确认了身份的人都要甄别其家人、亲属甚至是朋友。几百个联系人就会有另外几百甚至上千个联系人，必须一一识别，经过几个日夜不懈努力，一个重庆的电话号码可疑度上升，成为了整个案件的突破口。

李长青迅速以此为线索，带领专案组循迹而往，终于锁定了一名重庆生活的湖北籍人员“刘国平”，其年龄、特征与逃犯极为相符，很有可能就是逃犯“漂白”的身份。逃犯潜逃太久，有关他的资料少之又少，凭借手头资料很难确定“刘国平”是不是就是逃犯郭某兴。对于专案组来说，这个信息已经是十分宝贵的线索。

几代刑侦人的付出，九千多个日夜，在这一刻，终于看到了希望。

转战河山万里终擒凶顽

天津市、内蒙自治区赤峰市、陕西省西安市、山东省济南市、江苏省南通市……专案组办公室的一张泛黄的地图上，以献县为起点，通往各个方向不同省份的路径在红笔标注下交织如网。一条红线就是一次调查，一次调查至少几百公里行程。

二十五年来，每一次得到新的线索，专案组民警就会前往出现线索的城市进行调查，这些年，他们的足迹踏遍了大半个国家，不同的地域、不同的口音、不同的习俗，他们把办案的每一次经历、得到的每一条线索封卷存档，一代代传棒给后来人，继续踏上破案的道路。

这张地图是局长助理王立明做刑警队长时，从上一任刑警队长手中接过来的，他本人也是一名从事刑侦工作多年的老刑警。这张地图上标注的每一个城市，每一条路径，或是跟随以前的队长，或是带着自己的队员，都印刻着他的足迹。

逃犯有了重要线索，必须前往千里之外的重庆确认其身份，得知这一消息，同为专案组副组长的王立明主动请缨，申请带队前往重庆。县局考虑到他年龄较大，并且疫情防控仍不容乐观，准备让他坐镇指挥，被他断然拒绝。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案卷，他说：这一次抓捕，不仅是不辜负我们现在这些人的努力，更是对二十年来几代刑侦前辈的一个交代！

由于在疫情防控期间，抓捕组不能乘坐飞机和火车，只能驾车昼夜兼程赶往重庆，加之路上宾馆、饭店、超市都没有营业，他们在车上满载着矿泉水、方便面等食品。困了就轮流在车上睡一会儿，饿了就啃方便面，渴了就灌矿泉水。从献县到重庆，他们马不停蹄，不到一天时间便抵达目的地。

到达重庆后，王立明立即带队开展相关取证工作，因为受到疫情的影响，相关工作遇到不少坎坷。但他们不敢有一丝放松，调查身边人、查询户籍身份，最终确定“刘国平”就是潜逃了二十五年的逃犯郭某兴，专案组立刻将其抓获。经审讯，犯罪嫌疑人郭某兴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此时，从到达重庆到完成取证，他们已经是整整两天一夜没有合眼。

命案尘埃落定，时光已过去了二十五年。

直到逃犯被押回县局，王立明才重重松了一口气，收起那幅地图时，他感慨道：“太不容易了，这个案子如果放到现在，最多十天就能抓到凶手；可这次是二十五年，我们足足找了二十五年，现在，我们终于可以给家属一个交代了。”

二十五年来，献县公安局缉凶历程共计近十万公里，前后有五百余名刑警参与侦查案件，累积的案卷资料堆起来有两米多高。说到底，积压二十五年的凶案能够被成功侦破，实在是因为一代代刑侦人从未放弃过一点努力，否则就是再先进的技术也于事无补。

二十五年来，县局的刑侦民警传承了几代人，办案系统同样更迭了几代，但这个案件的资料一直被精心保存，等待着案件告破的那天，它不仅被存在档案库，更是被存在了几代人的心里。可这次，凶手再也不能逍遥法外。

“嫌疑人虽然抓到了，但是后续的工作还有很多”，专案组的民警来不及休整，紧接着投入到了接下来的审讯工作中。他们了却了几代刑侦民警的心愿，但还有很多的案件仍然需要解决。

一代刑侦民警忙碌的身影，正是一代代公安人迎难而上、不负信赖的缩影；这些身影，一直将黑暗挡在了光明之外！我们很难看清他们在办案路上奔波的样子，但我们仍然可以从日渐安宁的周围感受到他们的存在，这种感觉，随生相伴、历久弥坚。